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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引用自:邊邊角角藝文論壇╱陳婉柔

她被囚禁在一間毫無光線的狹窄房間裡。

 

 

那黑暗是如此徹底,讓她一開始幾乎以為自己失去了視力。不只一次她睜眼、閉眼、再睜眼,並且試著舉起手在應該是臉前的位置晃晃,卻依然只看得見濃密的、厚實的、毫無餘地的,黑暗。因為那樣的黑暗強大得太過不可思議,以致於她對自己的視力全然失去了信心,即使不疼痛還是一心的以為自己瞎了,從此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了,並且認命地開始學著用手腳、用鼻子、用耳朵,用其他還存在的部分來確認自己的存在。

 

 

她起身,小心翼翼並且跌跌撞撞地繞了所在的地方一圈。長大約三步,寬也差不多三步的四方型空間,如果她用力往上跳的話,就可以稍稍摸到同樣是水泥材質的不太高的天花板。其中一個角落散落著一堆柔軟的應該是棉被的布團,她就是在那兒醒來。另一個角落則有個不太大的空塑膠箱,她不確定那該是做什麼用的,只知道自己因為尿急了,只得姑且就將那做了便溺之所。就這樣了,所有的東西就這樣了,其他的,什麼也沒有。

 

 

也沒有食物。她抱著腿在棉被堆中蜷成一團,思索著自己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,又是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,卻毫無頭緒。不知過了多久,她開始感到飢腸轆轆,但她忍著,也只有忍著,因為方才的「探險」已經讓她明白了這兒的一無所有。雖然眼前的黑暗一無所異,她仍閉上了眼,希望自己能快快睡去,然後醒來發現一切都只是一場惡夢。

 

 

直到強烈的光線刺上了眼瞼。她從昏沉中驚醒,卻發現一切又重歸於同樣的黑暗。她不死心,再一次巡起這小小的空間,然後在房間的中央發現了原本不存在的,食物。她狼吞虎嚥起來,然後靜靜的等待著下一次的光線出現。即使那太強烈得讓她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,但至少,伴隨著光線出現的還有她賴以維生的,食物。

 

 

就這樣,發呆,昏睡,進食,排泄。在一片黑暗之中,她無從分辨時間的流逝,何況光線的出現又越來越不定時,有的時候她才剛吃完東西沒多久,下一回的光線就又送食物來了,也有的時候,她已經餓得幾乎昏迷,卻遲遲等不到那賴以維生的水和食物。在這樣的生活中,她漸漸的失去了思考能力,變得越來越呆滯,越來越遲緩,只是靠著僅有的的一點點必需品苟延殘喘,等待著有一天,重獲自由的夢想能實現。

 

 

光線上一次出現是多久之前呢?她昏昏沉沉的窩在開始發出臭味的棉被堆裡,聆聽著肚腹因飢餓而發出的聲響,忍耐著口唇焦灼欲焚的乾渴。恍惚間,她想起了小時候,不被允許養寵物的自己,常常把抓到的彩色金龜關進小小的火柴盒裡。一開始她總是好珍惜的呵護著,上課、睡覺、出去玩、寫作業,都一定要把牠們帶在身邊,但後來...後來那些美麗的蟲兒怎麼了呢?似乎她只有囚禁牠們的印象,而沒有釋放的記憶。那些一個又一個的火柴盒,大概就這樣被她遺忘在某個抽屜或院子的角落,風乾腐化。

 

 

那瞬間她明白了,就像當年一樣,這狹窄的黑暗的小小空間,終將成為埋葬一切的,墳墓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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