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常一段時間,她的精神不太穩定。
不是因為愛情。她曾有過男友,男友愛上另一個女生,她沒太過掙扎,就和他說再見。
有什麼好掙扎?說要愛她一生一世的男人,沒幾個月就看上別的女人,她當時只覺得謝天謝地,老天有眼讓她這麼早看清楚這人的真面目,總比結了婚,被丈夫搞外遇來得好。
不是因為工作。是,她幾個禮拜前被通知公司營運不佳,必須讓她休長假,如果時機好轉,一定讓她復職。
出社會七年了,手邊的存款沒有百萬至少也有幾十萬,省吃儉用一點,沒什麼度不過的難關。況且,她偶爾接幾件CASE,雖然沒有本職賺得多,但也夠支付生活費。
更不是健康因素。從小到大,她就是健康寶寶,連醫生也挑不出丁點毛病。
那麼是為什麼?
是那個夢吧。
心底有個聲音,隱隱的說。但那夢,那夢模模糊糊,醒來時甚至記不清楚,又怎能說醒來時的恍神是因為夢境所苦?
然而雖說夢境害得她醒著像睡著,她卻異常渴望睡眠時刻來臨。
那是個美夢,夢裡有個愛她逾生命的男人,一雙滿含情意的眼,從來沒有看過其他女人,只有她,一直只有她。
她也不再是父母已逝的孤兒,父親雖然嚴厲,總會用他自己的方法寵她,母親更是疼她入骨。她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,平常大家打打鬧鬧,但真要出事,每個人都站出來挺她。
夢裡她有份喜愛的工作,忙也忙得甘願。她很幸福,她每天睡著的一句話,就是祈禱所愛的人能健健康康。
每次從夢裡醒來,雖然記不清楚夢境細節,但總有股愁悵在心底焚燒。為什麼我醒著,為什麼我睜開了眼睛,為什麼為什麼?
兩行眼淚就這樣彎延而下,恍然若失。
有時候她出門,路上車輛來來去去,她無神的眼掃過,居然看見夢裡情人,牽著其他女人的手,兩人有說有笑走在前頭。
她一陣驚愕,上前抓住那人。
「你做什麼?!」對方嚇了一跳,猛然甩開她的手。
「你不是他…」希望緊接而來的失望,又從情人沒有背叛她的恐懼轉變而成的雀躍,她頓時渾渾噩噩,又是失神又是傻笑,看得對方失口一句:「神經病!」掉頭就走。
她愈來愈期待夜晚來臨,就為著開始她幸福美滿的人生,甚至她不自覺的提早睡眠時間,刻意把房間窗廉拉上,點一盞暈黃的燈,讓輕柔助眠的音樂環繞房間一整晚,很快的,她入夢了。
她可愛的情人,從來不缺乏笑聲的家庭,忙碌卻讓自己感到充實的工作…
啊,她希望所愛的人都幸福,希望所有愛她的人健康快樂…
然後她又醒來了。這次她再也忍不住,放聲大哭。
她的情人,她的家人,她所擁有的幸福…
痛哭之後,她心中燃起狂熱,她必須做點什麼,不,是的,她不能失去他們!不能!
她瘋狂的四處尋找方法,她想過吞下安眠藥,但聽說曾經有人這麼做,卻因為多事的鄰居叫了救護車而活了…不!她不能冒險。
不知道為什麼,她總感覺自己只有一次機會,機會走了就沒有了。
所以她小心翼翼,終於找到死神,他蒼白而詭詐的臉浮起一抹笑容,低垂的眼讓人無法看清他心裡的想法。
「給我你的靈魂。」死神說。
「好…是的,我會奉上我的靈魂,請你,請你讓我活在美夢中。」她顫抖不已,一方面是因為願望即將成真,一方面是畏懼於死神的能力。
死神依舊低垂著眼,唇邊的微笑更濃了。「如你所願。」
當死神說完這句話,她瞬間成為夢中人,情人含情脈脈地望著她,輕輕撫摸她的臉,擔心地問:「怎麼突然不說話?」
她滿心感動,她的願望終於成真,忍不住撲向他的懷中哭泣。
坐在沙發上的父母一陣錯愕,就連一向愛和她鬥嘴的哥哥難得一臉不知所措,「這個…你…在哭什麼啊?」
姐姐也跑到她身邊拍撫她的背:「有什麼話好好說,有困難大家都會幫你解決。」
她抬起淚眼,還來不及說什麼,就聽見一聲怒吼:
「卡!搞什麼!劇本裡有哭戲嗎?!要哭你滾出去棚外哭,都NG幾次了啊!媽的!簡直是浪費我的時間!不拍了不拍了!」
她一陣錯愕,望著一個男子怒氣沖沖跑出門外。其他人都訕訕的,更有人忍不住抱怨:「大小姐你行行好,這場戲這麼簡單都可以NG那麼多次,我看你還是回去當你的A片女優算了。」
幾個不給面子的人轟笑,原本和樂的父、母、哥哥、姐姐,有的一臉不耐,有的跟著別人挖苦,除了那姐姐說著安慰她的話,其他人看她的眼神,除了鄙視就是垂涎。
她的情人,她的家人,她所擁有的幸福,瞬間在眼前破碎。
欣賞她從震驚到絕望的臉,死神悄悄靠近,從她的身體中抽取出靈魂,微笑地說:「交易愉快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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